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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摘记|《弗兰妮与祖伊》

·5160 字·11 分钟·
读书摘记 Readin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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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anny and Zoo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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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J. D. 塞林格
译者:丁骏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出版年月:2018-10
book
  • 作者:J.D.塞林格

弗兰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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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爱我吗?你那封可怕的信里一次都没提你爱我。我真烦你有时候一副超级男人、缄默不语(没写错吧?)的样子,真是无药可救了。我不是真的恨你,但是我天生讨厌强悍沉默的男人。不是说你不强悍,但是你知道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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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车站站台之吻——开始很自然,但是接下来就有些畏手畏脚,多少带点碰碰额头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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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够了这些老学究和自以为是的毁人精,我简直要喊救命。

我是说他们不是真正的诗人。他们不过是写诗的人,然后可以到处发表出版诗集罢了,但是他们不是诗人。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弗兰妮说,“如果你是个诗人,你会创作出美的东西。我是说你写完之后人们期待你能留下一点美的东西。你提到的那些人连一丁点美的东西都没有留下。也许这些稍微强点的人所做的不过就是走进你脑袋里,然后在那里留下一点什么,但是不能仅仅因为他们这么做了,仅仅因为他们知道怎么留下一点东西,就说他们留下的一定是诗,看在老天的分上。也许不过就是一些五光十色的句粪——请原谅我的表达方式。比如曼留斯和艾斯波斯特那些可怜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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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这些自以为是的人跑来跑去感觉良好。亲这个吻那个,不卸妆就到处跑,然后朋友到后台来看他们就拼命做出自然友好的样子。我就是恨我自己……最糟糕的是我总是因为演了戏而感到羞愧。

我不怕竞争。恰恰相反。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怕我会去竞争——这是让我害怕的东西。这是我放弃戏剧专业的原因。我习惯于接受别人的价值观,我喜欢掌声,喜欢看到别人为我疯狂,但这不说明演戏就是正确的选择。我感到羞耻。我厌倦了。我厌倦于自己没有勇气做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我厌倦了自己和所有想惊天动地一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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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佛教中有一支念佛宗,人们会一直不停地说‘南无阿弥陀佛’——意思是‘歌颂佛祖’之类的吧——同样的事情也会发生。完全同样的——

祖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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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说,我手头的故事根本不是一个神秘主义的故事,也不是一个晦涩的宗教题材的故事。要我说,它是一个复合型的,抑或多面性的爱的故事,纯洁而复杂的爱的故事。

虽然我的理智不认同,但是我的感觉十分肯定:就在我的附近,什么地方——也许就是路边的第一所房子里——一位诗人正在死去,但是同样也在这附近,有人正从她年轻可爱的身体里抽出一品脱可笑的脓,而我,我不可能永远在悲喜之间疲于奔命。

飞机上的小女孩/她把洋娃娃的头转过来/让它看着我。

教育这个东西,如果根本不以追求知识为起点,而是像禅宗里所说的,以追求无知识为起点,那么不管叫什么名字,教育都会芬芳依旧,也许是更为甘甜。铃木博士在哪里说过,处于纯意识的状态——satori[开悟]——意味着在上帝说“要有光”之前便同上帝在一起。

一并藏起来的还包括所有那些因为这光才成为可能的更低等、更流行的东西——艺术、科学、古典著作、语言——等到你们俩都能达到一种状态,至少心灵能明白所有光的来源时,到那时候再让你们认识光也不迟

真理对我而言成了完全可以被言说和传递的东西

任何正宗的宗教研究必须引向对“不同”的扬弃,虚幻的不同,男孩和女孩的不同,动物和石头的不同,日与夜的不同,冷与热的不同。

他说你是我们中唯一一个对西摩的自杀表现出愤愤不平的人,却也是唯一一个真正原谅了西摩的人。而我们其余这些人都是表面上淡然处之,内心深处却始终耿耿于怀。

他说聪明是我永远的痛,聪明是我的假肢,让大家意识到我的聪明是最大煞风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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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要我说,所有这些穿白球鞋、编辑校园文学杂志的大学男生。我宁愿跟一个诚实的骗子打交道。

“我快被他们的名字烦死了,我都想割自己的喉管了。”他脸色苍白,但几乎面无表情。“这座该死的房子散发着鬼魂的腐臭味。一个真的死鬼缠着我也就算了,一个半死的鬼也要缠着我,我他妈真是受够了。但愿巴蒂早点下决心。西摩所做的其他的一切他都做了——至少他试着去做。那他妈的他干吗不杀了自己,一了百了?”

‘众生芸芸,我誓必救之;欲念熊熊,我誓必灭之;达磨至深,我誓必知之;佛理至极,我誓必得之。’

如果你做不到,或者不愿意去想想西摩,那你就直接打电话随便叫一个傻瓜心理医生吧。去叫就是了。叫个有经验的心理医生,知道怎么让病人喜欢上电视节目,订阅每个礼拜三的《生活》杂志,去欧洲旅行,关心氢弹,关心总统选举,关心《泰晤士报》的头版,关心西湾及蚝湾镇家长老师协会的职责,还有上帝知道所有那些美妙正常的事情——你打电话就是了,而我呢,我可以发誓,不用一年弗兰妮要么进疯人院,要么就在某个该死的沙漠里游荡,手里握着燃烧的十字架。

这两本小书的目的,”他说,“都是所谓要唤醒每一个人,让他们意识到不停地念耶稣祷告词的需要以及益处。先是在一个导师的指导之下——有点像基督教的古鲁——接着,等到这个人掌握到了一定的程度,他就得独自继续祷告下去。关键是并非只有那些虔诚的混蛋,或者捶胸顿足的家伙才适合念这个祷告。你可能在忙着抢劫济贫募捐箱,但是你也要一边抢一边祷告。顿悟会随着祷告出现,而不是在祷告之前出现。”祖伊皱起了眉头,一副学究的模样。“祷告词总有一天会自动地从嘴唇和脑袋转移到心灵深处,变成人本身的一部分,完全同心跳合拍,就是这样,真的。接着,一段时间之后,一旦祷告可以随着心脏的跳动自动进行,这个人就会进入所谓的事物的真实状态。这两本书倒没有提到,不过用东方人的话来说,身体里有七个最敏感的中心,叫作七轮,与心脏最近的那个中心叫作心轮,据说极其敏感,极其强大,心轮一旦被启动,它就会启动另一个中心,在眉毛之间,叫作眉间轮,就是松果体,真的,也可能是围绕松果体的一种气——接着,嘿,神秘主义者们称之为‘第三只眼’的东西就打开了。看在上帝的分上,这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我是说,这种祷告方式不是从那个小朝圣者和他身边的人们开始的。在印度人们一直称之为亚帕姆,天知道已经流传多久了。亚帕姆就是重复上帝在人间的任何一个名字。或者他的肉身的名字——他的化身,确切地说。如果你一直呼唤这个名字,从心底不停地呼唤,那么你迟早会得到一个回答,就是这么回事。也不能说是回答。是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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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不说话,我们只发言。我们从不交谈,我们只阐述。至少我是这样的。我只要一跟谁在哪里坐下来,只要对方是长着两只耳朵的人类,我就要么变成一个该死的预言家,要么变成一枚人体别针。

真是可怕!最糟糕的是,我知道我自己有多讨厌,我知道我让别人沮丧,甚至是在伤害他们的感情——但是我就是停不下来!我就是没法停止挑剔。”她看上去十分心神不宁,停下来捋了一把布卢姆伯格的后腿,又接着说,“这是最糟糕的。实际上,我脑子里有这样一个念头——我没法甩掉这个念头——我觉得大学是这个世界上又一个愚蠢、空洞的地方,就是为了给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什么的[插图]。我是说,财宝就是财宝,看在老天的分上。至于到底是钱,还是财产,甚至文化,或者就是普通的知识,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以前就觉得这些全都没有区别,只要去掉包装——我现在也是这么觉得!有时候我觉得知识——为知识而知识的时候——是最最糟糕的。也必定是最不可原谅的。”弗兰妮有些紧张地用一只手向后捋了捋头发,虽然完全没有必要。“我觉得但凡我偶尔——偶尔就够了——能得到一丁点礼貌的敷衍的暗示,暗示我知识应该引向智慧,如果不这样,那么知识就是浪费时间,叫人恶心!

我觉得大学是这个世界上又一个愚蠢、空洞的地方,就是为了给自己积攒财宝在地上什么的

有一点简单的逻辑,我还想得明白,就是说一个贪婪于物质财富的人——甚至是知识财富——跟一个贪婪于精神财富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正如你所说,财富就是财富,去他妈的,在我看来历史上百分之九十愤世嫉俗的圣人基本上就跟我们其余的人一样贪得无厌,一样面目可憎。

这世界上还是有美妙的东西——我是说美妙的东西。我们都是白痴,才会这样钻牛角尖。不管是什么狗屁事,我们总是,总是,总是忘不了我们那点叫人作呕的、微不足道的自我。

“他说一个人躺在山脚,喉咙被割开,慢慢流血等死,这时如果有个迷人的女孩或者老妇人走过,头顶上稳稳地顶着一只美丽的水罐,那么这个人就应该用一只手把自己撑起来,目送水罐安全地越过山顶。”

我非常反感的是你在大学里过的这种苦行僧般的生活,把自己当成殉道士一样——你自以为领导着一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十字军,跟所有人为敌。我想说的意思不是你想象的意思,所以请先别打断我。我感觉你主要是在对高等教育系统开火。先别跳起来——对你的大部分想法我是赞同的。但是我讨厌你的地毯式轰炸。关于这个问题我同意你百分之九十八的看法。但是那另外的百分之二把我吓了个半死。

万能的上帝。凡是他们碰过的东西,都变得极其学术又毫无用处。甚或更糟糕——变成邪教。

但是我不喜欢的是——事实上我想西摩或者巴蒂也都不会喜欢的是——你说到这些人时的腔调。我是说你不仅仅鄙视这些人所代表的东西——你也鄙视这些人本身。

别再告诉我你只有十岁。你的年龄跟我说的东西毫无关系。十岁和二十岁之间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在这件事上,十岁和八十岁也都一样。你仍然没法像你自己希望的那样去爱耶稣,因为这个耶稣做过也说过这样一些事情,或者至少据说他是这样说了或者做了——这个你也知道。你的天性决定你不可能爱任何漫天扔桌子的上帝的儿子,也不可能理解他。上帝的儿子声称某个人,任何人——甚至一个图普教授——对上帝来说比任何一只弱小、无助的复活节的小鸡更珍贵,你的天性决定你不可能爱说这种话的人,不可能理解说这种话的人。

你总在说自我。我的上帝,什么是自我,什么不是自我,这得由基督他老人家自己才决定得了。这是上帝的宇宙,伙计,不是你的,到底什么是自我,由他说了算。你心爱的埃皮克提图怎么办?还有你心爱的艾米莉·狄金森怎么办?每次你的狄金森有了写诗的冲动,你都要她坐下来做祷告,直到她那点让人恶心的自我的冲动全部消失?不会的,你当然不会那样!但是你却想剥夺你的老朋友图普教授的自我。这是两回事。也许的确是两回事。也许的确是。但是别到处随便叫嚷自我自我。我以为,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这个世界上一半恶心事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些没有使用自己真正的自我的人。以你的图普教授为例吧。照你说的来看,我敢打赌你所谓的他的自我,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而是其他一些什么更肮脏的官能,不是自我这么基本的东西。我的上帝,你在学校都这么久了,也该知道真相了吧。摸摸哪个不称职的教师的底——或者就是大学教授吧——你多半会发现,他本来能做个一流的汽车机修工或者一流的石匠。拿勒萨日来说吧——我的朋友,我的老板,我麦迪逊大道的玫瑰。你以为是他的自我让他进入电视界的?那才见鬼呢!他早没有自我了——就算他以前有过。他把自己的自我粉碎成了很多嗜好。就我所知,他至少有三个嗜好——而且每一个都和位于他家地下室里的一个价值一万美元的工作室有关,一屋子的权力工具和龌龊交易,上帝知道还有别的什么东西。真正在用自我的人,用真正的自我的人,是不会有时间培养任何嗜好的。

我反对的只是你为什么要祷告,怎么祷告,以及在哪里祷告。

你若能说服我,我会很乐意——我会很乐意——希望你能说服我你不是在用祷告作借口,逃避你人生的该死的责任,或者干脆就是逃避日常的责任。然而更糟糕的是,我搞不明白——我向上帝发誓我搞不明白——你怎么能向一个你甚至都不能理解的耶稣祷告呢。而真正不可饶恕的是,要知道你被灌输的宗教哲学一点不比我少——可你却没有努力去理解耶稣,这是真正不可饶恕的。如果你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和那个朝圣者一样,或者你是个该死的绝望的人,那还情有可原——但是你一点都不简单,伙计,而且你也没有绝望到那样的程度。

如果你要继续念耶稣祷告词,至少对着耶稣念,别对着圣方济各、西摩还有海蒂的爷爷一股脑地念。在你念的时候心里就想着耶稣,只有他,而且是他本来的样子,而不是你希望的他的样子。你不肯面对现实。不肯面对现实的态度,就是让你的脑子变成现在这样一锅粥的罪魁祸首,这样的态度也不可能帮你摆脱你的一锅粥。

摩西必须得跟上帝保持联系。而耶稣则意识到上帝从来没有跟我们分开过。

是在利用祷告祈求一个只有洋娃娃和圣人,而没有图普教授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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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一个演员在哪里表演。可以是夏季轮演,可以是在收音机上,可以是在电视上,可以是在该死的百老汇剧场,下面是你能想象的最时髦、最脑满肠肥、晒得很黑的一群观众。但是我告诉你一个可怕的秘密——你在听我说吗?他们中没有一个不是西摩的‘胖女士’。也包括你的图普教授,伙计。还有他成打成打的表兄妹。所有的地方,所有的人,他们都是西摩的‘胖女士’。你难道不知道吗?你难道还不知道这个该死的秘密吗?你难道不知道——听我说——你难道不知道那个胖女士是谁吗?……啊,伙计。啊,伙计。那是基督他本人。基督他本人,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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